北迁季节

教有情人再不能说再会。

【APH】普鲁士在人间——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感情线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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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新月

新月帝国:

这是今年为了纪念0118而写的致敬作品,以年表的方式整理了我headcanon中普鲁士从十二世纪到现代的所有感情经历——铭记一生的初恋,一见倾心的冲动,和最终永恒的命运之爱。


*注意*:同时包含勃普、亲父普和独普三个CP,请注意避雷。


(在这个年表中出现的真实历史事件的内容和年代准确,但这篇毕竟是同人,且我水平有限,所以请勿视作正史!)


                                                   


 


12世纪末-16世纪中叶
      条顿骑士团时代,童年时期,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事实上此时他的世界里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托里斯·罗利纳提斯、利沃尼亚,主要的生活轴心都围绕着与这几个人之间的战争。小孩子从来不会预见到未来的世界会变得有多大,将有谁在命运的道路上等待着他。

1525年
      脱离宗教身份而世俗化。借走一个亡灵的名字,世上多一个新的公国。普鲁士公国时代开始时,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已经成为青少年,和孩童时代的自己相比,学会了更多冷静、耐心和隐忍。向菲利克斯臣服的他仍在探寻着自己的方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如何脱离白鹰的利爪。与此同时,他还建立了另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他已经是脱离了清规戒律束缚的一个世俗人,从今往后,婚姻这种陌生的选项将出现在他的人生之路上。

1594年
      这个模糊的概念很快地明晰化了:与勃兰登堡方伯国订婚。他对于结婚本身并无太多具体的想法,但他知道这可能是保障自己脱离菲利克斯控制的唯一出路。他绝对不想被带到后者的屋檐下,而实际上他那时还并不清楚这就相当于死亡的威胁。勃兰登堡——下文中我们将按照他的习惯,称呼此人为“勃列那”——有一半斯拉夫血统,但看起来并不可怕。基尔伯特曾经在交易诺伊马尔克(Neumark)时和他打过两次交道,留下些许的印象。对于和这个人结婚,他有一点紧张,但没有感到不安。

1609年
      人生中第一次复杂外交事件:尤利希-克里维斯-伯格联合公国继承战,基尔伯特与诺伊堡宫伯国(Neuburg)同时争夺该领地继承权。作为利益共享的未婚配偶,勃列那自动和他成为一方,成为他的代言人。基尔伯特一定想到过皇帝的介入,但他或许不会想到陆续牵涉出的还有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尚是联省的霍兰德,甚至还有大海彼岸的亚瑟·柯克兰。在与更多陌生人的或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中,他明白了欧罗巴是一个多么激烈而拥挤的竞技场,他的斗志被激起,胸中充满兴奋的激情和暗藏的野心。这场纷争在1614年年末结束,基尔伯特和勃列那最终取得了克里维斯、马尔克和拉文斯堡,尤利希和伯格则被对手拿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建立了一定的默契和感情基础,不过他们不会想到的是,这个事件隐含的苦涩的宗教矛盾,预言了日耳曼土地上的一次浩劫,且就在不远的将来。

1618年
      正式结婚,基尔伯特搬到了柏林。他和勃列那的爱情符合标准的先结婚后恋爱,在平淡的细水长流中成为互相理解、扶持的亲人。这不是波澜壮阔的爱,但基尔伯特对勃列那的感情之深厚大大超过了他的想象,毕竟这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伴。他们经常坐在一起,分享彼此的理想、梦想和信念,一次又一次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年,即将长达三十年的大战爆发了。

1618-1648年
      三十年战争是一次日耳曼的灾难,勃列那也未能幸免。贝瓦尔德·乌克森谢纳介入后,试图保持中立的他先是被迫加入皇帝一方,之后又不得不被迫允许贝瓦尔德的驻军,因此他遭到了帝国军队最为严厉的惩罚。至战争尾声时,勃列那几乎半死不活;基尔伯特则因为并非帝国之臣,仅仅受到轻微的波及。那个时候他在战场上背着昏迷的勃列那,望着脚下战火中满目疮痍的家园,忽然涌起一种渴望:什么时候日耳曼的土地上会出现那么一个孩子,能够带领所有人,让他们不必再受到这份苦难?他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皇帝。

十七世纪下半叶
      基尔伯特一边照顾重伤的勃列那恢复,一边继续在欧洲诸国之间周旋,参加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战争。这几十年中,他基本成长为成年人,学会了狡猾、奸诈、出尔反尔。他非常大胆地布局,有时甚至不惜以自身作为勃列那的筹码。通过这些永无休止的博弈他们积累了更多的实力和信心,但他们明白,作为一个方伯国出身的选侯国和公国,他们依然人微言轻。而此时的日耳曼疆域内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权力起伏:萨克森已预定接收菲利克斯手中的王冠,汉诺威也将和亚瑟共享一个王座。于是那天,勃列那和基尔伯特几乎是同时说中了对方的野心:他们要成为王国。
      这是一个用实力可以买到王冠的年代。正在寻求盟友以对抗安东尼奥的罗德里希·埃德尔斯坦,授意皇帝默许了这步棋。

1701年1月18日
      在最真实的梦境中,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接受了王冠加冕,勃列那就在他身边的人群里,见证这一切。当基尔伯特得知即将接受王位的人是自己时,曾吃了一惊,但勃列那耐心地给他解释:在这个帝国中除波西米亚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王国出现,所以唯有非帝国之臣的他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基尔伯特对勃列那有一点歉疚的感觉,但这个他梦寐以求的高贵角色依然让他兴奋不已。虽然他还无法正式地将自己的名字冠于新头衔之上,但他的黑鹰已头戴金冠成为王家纹章,新生的王国度过了他最陶醉的一夜。
      然而第二天他万念俱灰地发现,他最亲爱的勃列那,死去了。

1701-1730年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甚至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发生。基尔伯特向所有人询问,向上帝询问,但没有人能回答他。他痛苦地思索了很久,终于确信了勃列那的死因:尽管名义上他们依然是由婚姻契约所联结的共主联盟,但勃兰登堡方伯国已名存实亡,只有“在普鲁士的王国”一个便足够了。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第一次窥见了有关他们这些生物的生与死的奥秘。这是一个悲伤的秘密。
      但新角色带来的挑战让他必须自己坚强地走下去。基尔伯特把哀悼藏在心中,发誓要让勃列那用生命换来的这顶王冠成为真正的至尊。他不厌其烦地拼命训练,扩充自己的军队,他要准备好一鸣惊人。
      直到有一天,一件不寻常的大事让他注意到了王储腓特烈。

1730-1740年
      这件不寻常的大事是众所周知的,略去不提;之后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将称他为“弗里茨”,因此这也是我们将使用的名字。
      当弗里茨被亲生父亲下令逮捕、关押并审判后,基尔伯特难以抑制地心生同情之心。他乔装打扮去探望了他,还帮他偷偷带出一封写给姐姐的信。彼时弗里茨最重要的知己已被处决,幻想的人生破碎成泡影,而站在眼前的这个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就是他将被迫接受的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命运。弗里茨静静地盯着他,眼中饱含痛苦但又是那么无所畏惧,甚至有一些轻蔑。那一瞬间这双眼睛让基尔伯特无比期待这个年轻的王子,期待他成为统治自己的王,那么那对凛冽的目光,还将永远如此无所畏惧吗?
      这件事平息过后,基尔伯特对弗里茨的关心与日俱增,在后者流放库斯特林的一年多时间里曾多次去看望他。王储对他的抵触逐渐减少,终于开始不再说“放弃王位”之类的话,让基尔伯特心中暗暗欢喜。弗里茨回到柏林后与他的亲近显而易见,尤其在1733年婚后,人们总是在贝什米特阁下的身边找到王储,却从来看不到他陪伴可怜的新娘。
      关于这特殊的一对,可以说是两个智慧之人的互相吸引,以及随后的互相征服。这也是基尔伯特生命中唯一一次迸发式的爱情,以至于他已经不再去思考国家和统治者之间的确切关系,或是特殊生命和人类之间的界限。

1740年至十八世纪中叶
      弗里茨登上了王位,成为了基尔伯特期盼已久的伙伴。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奥地利继承战争即让欧洲所有看客大为惊骇。的确,如果不考虑几十年后的痛苦,那么这种特殊爱情的互相回馈作用是无穷的。基尔伯特的灵魂像一棵饱蘸阳光雨露的树苗一般蓬勃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这场人国之恋最终成就了一个后世万人景仰的大帝和一个傲视群雄的新兴列强。
      弗里茨随后在波茨坦修建了他们小小的乐园,命名为“无忧”,因他在给他的一封信中写过:“与君相伴,方能无忧”。在这里基尔伯特确实度过了他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最真实地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当弗里茨在亭子里吹奏长笛,而他坐在草地上用德语给他写诗,他也曾奢望时间停止。

1756-1762年
      席卷三大洲的七年战争爆发,这对于普鲁士来说——他们两个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一次经历。由于真正有参战实力的盟友唯有亚瑟·柯克兰一个,而此人并不在欧陆上(且唯一的兴趣只是在新大陆上和弗朗西斯对掐),因此弗里茨和基尔伯特几乎是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同时对抗罗德里希、贝瓦尔德、弗朗西斯和伊万·布拉金斯基四大列强。他们二人凭借高超的战术和军事技巧支撑至1760年,然而敌军最终兵临柏林城下。基尔伯特清楚地记得弗里茨已做好了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准备,且对死亡毫不恐惧;然而当弗里茨看到自己时,那双坚决而冰冷的目光——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无所畏惧的目光,竟然颤抖了起来。
      他想起二十年前曾期待过是什么才能让那个王子再度恐惧。此刻他终于看到了,那就是即将失败的自己。
      这个君主对自己生命的消逝无动于衷,但如此恐惧普鲁士的失败。因为他深深地爱着基尔伯特,一个国家。
      这种感情让基尔伯特从心底里震动,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甚至不懂爱,不够格承受如此巨大而又细腻的关怀和思恋。那天晚上他一直抱着弗里茨,也恐惧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离开弗里茨而活了,当年自己接受这份爱情的时候,做了一个多么残酷的决定。
      莫名其妙的好运气救了他们。敌军莫名其妙地撤退了,然后到了1762年,布拉金斯基家里换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上司。到了天气转暖的五月份,他们已经在圣彼得堡签和平条约了。弗里茨称这是“勃兰登堡奇迹”,基尔伯特认为这是勃列那的灵魂在保佑他。
      他那时当然还记住了伊万·布拉金斯基,一个非常古怪的人。

1786年
      弗里茨去世了。
      基尔伯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1786年至十八世纪末
      基尔伯特停留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灵魂停止了生长。为了打起精神,他禁止自己再踏入无忧宫,并且将无处发泄的情绪对准了昔日的仇敌——菲利克斯和托里斯。毫无疑问,这也是个平衡势力的好机会。至1795年,他与伊万、罗德里希联手,终于彻底杀死了他们。带着无可名状的仇恨,他恶毒地封印了“波兰”这个名字,因为他已经知晓了那个生死的奥秘,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永无复活之日。而在谈判桌上,他与罗德里希之间剑拔弩张。他用阴暗仇视的目光深深盯着曾击败了弗里茨的敌人,大概那时他也想杀了罗德里希。
      伊万继续当他的朋友,古怪的朋友。
      基尔伯特的领土大大扩张,但他的灵魂没有生长,他依然浑浑噩噩。十九世纪的钟声敲响了,他在这种状态中陷入了拿破仑战争。

1806年
      在头两次反法同盟战役中,基尔伯特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行动也漫无目的,与六十年前的他判若两人。1806年,弗朗西斯宣布成立莱茵联邦。法国人在日耳曼土地上的随心所欲终于让基尔伯特出离愤怒,这一次他利落地加入第四次反法同盟,只身一人投入战斗,却忽略了伊万因距离太远而不能及时增援的问题。战争一开始他就节节败退,沉寂的灵魂拒绝供给任何斗志。继耶拿-奥尔斯塔特战役上灾难性的惨败后,他已经完全无法抵挡弗朗西斯的攻势。十月二十四日,法军浩浩荡荡开进柏林,穿过了为纪念勃列那而建的勃兰登堡门,并拆去门顶的胜利女神像运回巴黎。作为俘虏的基尔伯特咬着嘴唇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切,紫红色的眼中几乎滴出血来。
      他已多年不曾闻见消息的皇帝,神圣罗马,也在这一年死去了。

1807-1808年
      《蒂尔西特和平条约》签订。伊万似乎对于和弗朗西斯讲和并组成盟友没有丝毫不满,依然挂着冷淡的笑容,甚至很自然地在宽慰他。基尔伯特面无表情,在麻木中失去了近一半的领土,以及承担了相当于整整一年预算的赔款,他好像已经失去痛觉了。
      然而当他知道他最挚爱的一位女士——露易丝王后为了替他求情而忍受屈辱时,立刻流出了眼泪。
      他可以做到忍气吞声背起这世上的所有耻辱,但无法原谅自己竟让爱他的人为自己如此蒙羞。他终于像个小孩一样在温柔的王后怀中哭了一场,第一次些许地明白了人类的母爱。他似乎又充满了力量,从遍布黑暗浓雾的消沉中缓缓醒来。
      上司一家依然无法返回柏林,1808年冬天他陪伴这一家到了圣彼得堡。彼时伊万·布拉金斯基对他的关心无疑让凄凉境地下的他感到莫大的温暖,但两人间仅有的这份情谊,将在19世纪末的勾心斗角中消磨殆尽。

1810-1815年
      露易丝王后在两年后永远地离开了他,但这次基尔伯特没有一蹶不振,而是不动声色继续养精蓄锐,带着所有他深爱的人们的期许,等待着复仇的那一日。1812年弗朗西斯跨过了尼曼河,终于与伊万撕破脸皮。以自己的鲜血和焦土为代价,北方的巨熊在寒冬的守护中取得了决定性胜利。第六次反法同盟乘胜追击,基尔伯特明白时机已到。1813年十月,弗朗西斯在莱比锡的六十万人大战中惨败给伊万、基尔伯特、罗德里希和贝瓦尔德联军,所有在日耳曼土地上的野心宣告破灭。1815年基尔伯特继续驰骋在滑铁卢的战场上,终于报八年前国破家亡之仇。
      弗朗西斯跌下了他的皇位,欧洲的格局再一次变更了。基尔伯特恢复了往日尊贵的地位,和诸位列强一同用高傲的神色审视着欧洲的地图,如同一个食客盯着一桌食物。他重获了大部分在蒂尔西特失去的领土,还新添了更多。重新规划时,他带着最后一丝丝幻想把一个省份命名为勃兰登堡,希望勃列那能从永恒的沉睡中醒来,但奇迹并没有发生。
      不过更闪亮的希望之光很快被点燃:在罗德里希家里他见到了一个名叫路德维希的男孩。看到这个又瘦又小的男孩时他有些伤感地想到了皇帝,但他也想起了自己在三十年战争结束时的渴望。
      他觉得他找到那个孩子了。

十九世纪上半叶至1870年
      他同意对处于罗德里希监管下的路德维希献上忠诚,他知道这个男孩的存在意在为他与罗德里希之间提供缓冲。但基尔伯特没有一刻忘记他和罗德里希之间终将有场一决雌雄的大战,何况他现在的目标更加清晰了:他要夺得路德维希的抚养权。
      然后让他成长为能凝聚所有德意志灵魂的那个人。
      此时的基尔伯特再次变成了多年前那个战神一般的人物。当1864年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问题再度被挑起时,他果断和丁马克开战,并获得了罗德里希的支援。战胜后他又利用二人共同管理领土上的纠纷,在1866年挑起战争。这两个日耳曼巨头之间的对决,正是德意志土地上最终的旷世大战。大多数有实力的邦国都选择了与罗德里希为盟,但基尔伯特没有丝毫退怯;他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驱动着,坚信这是他六百多年生命的唯一归宿。普鲁士王国在七周之内结束了战争,如愿将路德维希接到自己身边。罗德里希从此再无资格过问这个男孩的生活,他终究失去了和基尔伯特平起平坐的地位。
      得胜的英雄悉心照顾着自己新来的“弟弟”,让他长得健康强壮起来。基尔伯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但路德维希除了自身的资质之外,仍还需一顶宝贵的桂冠作为凝聚所有德意志人的精神力量。他把目光投向西边——由弗朗西斯来充当这个牺牲品,再合适不过了。
      1870年,在基尔伯特的设计下,弗朗西斯信心满满主动挑起了战争。这一仗成为路德维希最初的战场经历,在战火纷飞的阵地前,在基尔伯特的保护中、教导中,稚嫩的男孩迅速成长着,对基尔伯特的感情也日渐深厚。他们的军队所向披靡,有一次路德维希还见到了作为俘虏的弗朗西斯,后者只是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端详他,让他非常不快。

1871年1月18日
      虽然战争尚未结束,但巴黎已近在咫尺,路德维希拥有了他所需的一切。这一天,基尔伯特在整个大陆最美的王宫中向世人介绍了一个新皇帝,君临所有德意志之疆土。他们手牵着手俯瞰众人,高傲的头颅上压着无形的沉甸甸的皇冠。普鲁士的昔年梦想终于实现了,并且是由他一手主导,基尔伯特欣喜若狂。然而路德维希此时已不仅仅是他永恒的理想,更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他已下定决心以毕生保护弟弟的权力和地位。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然而当所有喧哗退去,夜深人静中基尔伯特感到一阵寒冷——他差点忘记,这与一百七十年前的同一天,何其相似。

1871年至十九世纪末
      基尔伯特恐惧的事并没有发生,在那之后他依然好好地活着。至五月份,与弗朗西斯的战争结束,兄弟二人如愿以偿地带走了阿尔萨斯和洛林。欧洲再一次迎来了战战兢兢的和平,但基尔伯特无法松懈,他必须穷尽他的智慧与谋略,来为路德维希创造一个安全优越的成长环境。事实上,大海彼端的亚瑟·柯克兰令人畏惧而捉摸不定,冰霜般冷酷的伊万·布拉金斯基是那么难以取悦,战败阴影中的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永远都在寻找复仇的机会——对于一个新生的帝国、一个孩子来说,他完全被虎视眈眈的目光所包围。基尔伯特在之后的二十年中为和这些老牌帝国们周旋而疲于奔命。一份份新的条约被签订,又被一次次秘密协议所架空,焦头烂额的他甚至感到窒息。让他略略感到安慰的是,昔日的死敌罗德里希·埃德尔斯坦成了唯一一个让他感到些许安全感的盟友。
      与此同时,路德维希以媲美人类的惊人速度成长着,到了十九世纪末他已完全成长为一个青年,并按照哥哥的期望在各方面都成为了优秀的人才。基尔伯特无疑感到欣慰,但他也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正不可避免地从权利中心逐渐滑落,而由路德维希取而代之。昔日的旧王国并未感到失落,因为他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弟弟,他愿意充当路德维希的一个骑士、助手、臣子,甚至仅仅是一个兵卒。

二十世纪初
      在这期间的某一年开始,路德维希和基尔伯特成为了恋人关系。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白,这件事是在朦胧中以一种理所应当的性质发生的。基尔伯特没有吃惊,不过他对自己没有吃惊这件事感到吃惊。他们以一种超乎想象的自然,非常圆滑地过渡到了恋人与兄弟混合的相处模式。在此以前作为亲人的他们已经全身心地互爱着对方,现在他们用更加炽热的感情加固了二人之间无法割舍的维系。在基尔伯特心底,除了爱情本身的满足以外,他对于路德维希选择自己另怀有一份额外的幸福;在路德维希心底,爱情的实现带给他几乎是夙愿得偿一般的感动,毕竟从他还是个少年时起,他的眼中就只有基尔伯特了。

一战
      然而爱情的甜蜜并未帮助力不从心的基尔伯特脱离困境,如何清楚地分析并协调路德维希身上的种种矛盾已经超越了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面对巨大的帝国滑向深不可测的战争,他无能为力。基尔伯特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最终没能保护路德维希。不过事已至此,他立刻以百分百的精神进入战斗状态,他要为路德维希赢得这场战争。
      但这场战争的规模、事态的变化和最终的结果都令他惊惧万分,尤其在1918年,他目睹了三百多年来和自己朝夕共处的霍亨索伦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头衔和地位。时代已经改变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基尔伯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而他将必须陪伴着路德维希以战败国的身份走进这个时代,未来充满暗礁和陷阱。

魏玛时期
      路德维希被《凡尔赛条约》剥夺了大量领土,而这些地方几乎无一例外都属于昔日的普鲁士。由此一来,东普再次成为了一块孤零零的异国飞地。
      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和托里斯·罗利纳提斯复活。听到这个消息时基尔伯特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昔年的仇恨早已淡化,他感叹的是这世上确有死而复生。
      这段时间基尔伯特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而且为背负着巨额赔款的路德维希深深忧虑。他还必须尽快适应新的角色——自由邦。他尝试研究了民〇主义、共X主义、社会主义,新旧思想的交替与碰撞让他身不由己地在动荡的时代洪流中漂浮。这已经不是凭一人之力就能左右天下的年代了,此时的基尔伯特唯有采取观察者的视角,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无条件地信任并跟随路德维希的判断,这种情况将一直延续到纳粹时期及整个二战。

纳粹时期及二战
      如上所述,基本上这个时期的基尔伯特放弃了一切政治上的主动行为,作为普通自由邦跟随并执行路德维希的所有主张。1933年的焚书事件中,几本基尔伯特曾用笔名出版的著作被销毁,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路德维希。
      战争爆发后,军官的身份反而给他注入了更多的活力,他开始又一次渴望能为弟弟打胜仗。负责东线的他一度与伊万·布拉金斯基再聚首,后者身上多了许多陌生气息,但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的友好却让基尔伯特无比熟悉。两年之后横扫欧洲的路德维希与布拉金斯基骤然决裂互相宣战,基尔伯特已经料到了这一天。
      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最终没能俘获伊万。1943年后基尔伯特在东线节节败退直至1945年初东普陷落。他失魂落魄地溃退回柏林,在剧烈的痛苦和内疚中晕倒在路德维希怀里。整整三天的噩梦过后,他发现了另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秘密。
      他的伤口不再轻易愈合,疲劳会久久不散,身体变得脆弱不堪。他在镜子里反复检查了他洗净血污的脸,确定自己开始生长皱纹。
      一切都说明,他已经变成了普通的人类!
      如果说他确实不再有作为国家的任何存在意义,那么死之国度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后来基尔伯特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对路德维希的爱。
      这份强烈到直至满溢的情感已和人类无异,他早已失却了作为国家的资格。这份情感能赠予他的,就是与之匹配的短暂的人类的生命。
      久违的泪水。上一次流泪还是1871年1月18日的喜极而泣,这一次既是哭也是笑。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东西死去了,但另一些顽强地坚持生存。基尔伯特把这个秘密隐瞒了下来。
      短短几个月后,柏林便成为四面楚歌的战场。无论是路德维希还是基尔伯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被逼至极限,仅仅机械式地做着最后的抵抗。当基尔伯特下令炮击插有敌旗的勃兰登堡门时,路德维希在与他的激烈争执中完全崩溃,最终陷入昏迷。基尔伯特命人护送他向西边撤出向阿尔弗雷德投降(在最后的时刻他本能地避免让路德维希落入伊万的手中),自己则固执地留在了千疮百孔的国会大厦中。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可以很容易战死了。

终战
      基尔伯特没能如愿。
      被俘之后他就被关押在柏林。伊万曾惊讶地表示他在基尔伯特的眼中竟看不到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这个人或许已经太累了,此刻他唯一关心的只有他弟弟的去向,他挚爱之人的平安。当他发现他开始不自觉地为之祈祷时,苦笑着嘲讽了自己。


支线一:1947年2月25日
      在最特殊的一场纽伦堡审判中,基尔伯特·贝什米特被判处死刑。
      他曾在千军万马前身经百战,可此时一颗子弹已足够取走他的性命。
      临终前的几个小时里,他先是如同石雕一般静止,脑中则剧烈对撞着喧闹的意识:德意志的统一是否是一个错误?如果这是正义的,那么一切是否已毁在他的手中?从此往后,谁来帮助这个国家的人呢?苦难是有尽头的吗?不再有战争的欧洲存在吗?这些令人恐惧的质问像汹涌的河水一样扑向了他,令人几欲窒息。他退缩着,猛烈地摇起了头,不知道在否定哪一个。过了一会儿,他的口中飞快地喃喃自语,没人听得清那是祷告还是忏悔。最后他紧绷的表情像被水化开一样舒展了,深处的意识渐渐松懈,几个世纪的记忆在脑中压缩的一角里轰鸣着喷薄而出。多么刺眼的光,他眯起眼睛细细分辨着:曾经策马奔腾的身姿、威风飘飘的剪影,还有沦为阶下之囚的步履、痛哭失声的脸庞,拥挤着描绘他昙花一现的人生之书。勃列那温暖的笑容时隐时现,远方传来弗里茨的笛声。他或许将见到许多人,或许只是一个人堕入炼狱。他痛苦地皱了皱眉,一切烟消云散,一个名字挤了进来:路德维希。他还好吗?他在哪里?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这个沧桑灵魂在尘世的最后时刻依然没能得到安宁,为悔恨、不舍和思念所煎熬。一颗最初的谦卑的星星之火,燃烧成照亮德意志的火炬。此刻这朵飘忽不定的烛火,终于化成了几缕随风而逝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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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线二:冷战
      关于对基尔伯特的惩处,一度曾定为死刑。很多年后,他知晓了当年的真相:伊万·布拉金斯基,或许是需要释放一点被长久压抑的恻隐之心,或许只单纯想起了一百多年前那场遥远的友谊,反对了处刑。
      最后,基尔伯特只是被剥夺了“普鲁士”之名。这个借来的亡灵的名字没有了,但他觉得自己更像个孤魂野鬼。继续被关押了一段时间后,他的精神状态和情绪逐渐恢复正常。他现在想活下去,他还等着和路德维希重聚。不管多么艰难,他一定要陪着他度过所有的难关,一定还有未来。
      可见面的要求被一次次驳回,他越来越焦急起来;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衰老迹象全部消失,又从人类变回了那种特殊的生命。这自然给基尔伯特带来了莫大的希望,然而他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瞬间被寒意席卷了全身。
      第一次柏林危机或许早已暗示了这条命运之线。1949年十月六日的夜晚,基尔伯特终于被释放,可等着他的残酷事实是:明天太阳升起时,德意志的土地上将出现两个不同的独立国家。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终于又见到了路德维希,但却是他最不希望的场合、时间、地点、措辞,还有眼神。
      第二次柏林危机制造的恐惧带来了反弹式的过度镇定,或者说,已经是让人麻木的镇定。有一天基尔伯特站在大街上望着墙,阳光猛烈,绵延的建筑静止不动,而天上的云朵飞速地由东向西。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东西在不断流逝。这个世界上他们的同类中,曾有过那么多兄弟姐妹,相亲相爱,但最终成了陌路人。
      他现在开始尝试确定,他和路德维希已经遭遇了这种情况。
      基尔伯特做了最大程度的努力,重新像一个国家那样充满尊严与自信地活着。但是夜复一夜他被无尽的噩梦所纠缠,且伤病固执地无法恢复,经常因剧烈的咳嗽在寒夜中间惊醒。
      基尔伯特低估了自己的倔强,他强迫不了自己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在这种尴尬的境况下,他消沉了,像个局外人一样冷漠地关在自己的寓所中,不再关心这个国家的一切。有一次他在梦中见到了路德维希,从此之后他每晚睡前都服用安眠药剂。
      时光毫无留恋地流逝着。终于有一天他如同惊醒一般,察觉到了只有国家的灵魂才能感受到的震动。或许已经到了该选择的时候了,他收到了罗德里希和伊丽莎白一起从奥地利传递过来的信。基尔伯特读着这封信时忍不住再次流泪,他把所有药片扔掉,穿上大衣走进寒风之中。他和大家一起在亚历山大广场聚集书写标语,在教堂里聆听激动的年轻人们的演讲。他知道只有他也共同努力,这些人们的愿望才能实现。他必须坚强。
      1989年11月9日的夜晚,基尔伯特和全城的人一起站在墙东边,看着不可动摇之铁壁在他们面前打开光辉的出口。他在汹涌的人群中静静站立,像湍急水流中的一块岩石。那时他听见了一些只有他们这些生物才能听到的声音——那是伊万·布拉金斯基灵魂破碎的声响;他在想象多年不见的路德维希的脸,此刻是不是被狂喜的泪珠所打湿?多么奇妙,他们这些人的生生死死,人间悲喜。他忽然意识到他们中的每一个确有既定的、完全不同的命运,有人注定一生追寻他得不到的东西,有人生来在乱世中沉浮,而有人,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奉献一切。
      路德维希就是他注定并值得为其奉献一切的人。
      所有的这些彻悟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所以他知道迎接命运的时刻已经到了。
      昔日的黑鹰王国步履稳重,神色庄重地越过了那道墙。茫茫时空从始至终,他终其一生不曾拥有过任何天然的河山和人民,此刻也依然形单影只两手空空。这个由历史奇迹、人类野心拼凑而成的灵魂,在最后一瞬间的光明里看到了什么?人群中是不是有弟弟的脸庞?西柏林的千万盏灯火有哪一朵最像自己的家?
      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看到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满面泪痕而带着悲凉的笑容,如同一个殉道者般,在黑暗中跌落,踏入了死的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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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线二·Bonus Ending
      基尔伯特第一次明白了那种完全说不出话的滋味。
      当他在路德维希的房间里醒来时,真的完全说不出话。他呜咽,嚎啕,抱住路德维希时使劲揉搓对方可怜的外套,好像这么做就能帮助他开口似的。或许那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于确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梦:双手小心翼翼触摸到的脸颊和下巴,垫在自己背后和颈后的结实的手臂,让他魂牵梦绕四十年的最熟悉的那个声音,还有自己的眼泪不断地流进嘴巴里,真实的咸。
      所以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后来他们买了成对的戒指,以及各种可笑幼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不珍惜和平和幸福的人才是让人嘲笑的傻瓜。
      现在,每当他们的右手握拳、互相轻轻相碰,无名指上的金属环就会对撞出轻微的声响。
      在他耳中那仿佛是美妙的钟声,在长达八百多年的生命中反复回荡,永不消逝。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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